“地球上60亿人都应该向我们说抱歉”
文/图 本报特派斐济、新西兰记者王飞
“我觉得，地球上60亿人都应该向我们说抱歉。”当图瓦卢居民Mitiana Trevor在斐济苏瓦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突然说出这句话时，记者和翻译一时无语，反应过来后几乎同时向她说“sorry”。
6000多名图瓦卢人抛妻别子在外工作养育留守故土的1万名亲人，是都市不断喷出热浪和尾气的空调、汽车将他们赶出家园……
一些缺乏劳动力的当地家庭生活相当贫困，吃一顿米饭都是奢侈，少数家庭仍然保持沿袭数百年的生活习惯：渴了，就拣树上落下的椰子喝汁；饿了，就到海里捕一些海鱼吃。
（10月8日图瓦卢北面发生地震，发布了海啸预警。）我哭着给还在图瓦卢的爸妈打电话问情况，因为图瓦卢根本没有躲的地方，如果海啸真的来了，他们该怎么办啊？
——流浪斐济的图瓦卢人Mitiana Trevor
我们就移民问题跟居民讨论过很多次，许多年迈的居民很肯定地答复说，即便是图瓦卢沉了也会跟着它一起沉到海底，不会搬到其他国家去生活。
其实我们这个使馆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图瓦卢人能够顺利申请到签证……终究会有一天，当图瓦卢人都从图瓦卢搬走后，我也就失业了。我会坚持到那一天的。
——图瓦卢驻斐济大使Uale Taleni
我本想跟丈夫一起去新西兰，可孩子没人照料。如果把孩子也带过去，丈夫也养不起，所以只能是我留在家乡。丈夫每次回来光坐飞机都要花很多钱，所以他每两年才回来一次。
——留守图瓦卢的4个孩子的母亲Traviana
本报记者正跨洋越海寻找海平面上升之地
●图瓦卢
●马尔代夫
●恒河三角洲
●上海
●珠江三角洲
●荷兰
家家都有流浪海外养家的亲人
在图瓦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相隔两地的亲人，“××的孩子在新西兰拿到绿卡了，是不是真的？”、“××在斐济开了一家餐馆啊，一个月能挣好几千块钱！”……在图瓦卢的街头，随处可见无所事事的人们三五一群，言语中充满了对流浪海外亲人的思念。
19日上午，记者准备乘飞机离开图瓦卢候机时，看到一对当地老年夫妇站在机场门口，盼望的眼神不时地往机场出口处瞅着。过了一会儿，飞机降落了，从机场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和两个漂亮的小孩，老年夫妇冲上前一把就把他们抱住了，喜极而泣的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机场。原来，刚下飞机的是他们16年未曾谋面的女儿和从出生都没有见过的外孙、外孙女。
整整16年，对于当地平均寿命只有不到50岁的图瓦卢人而言，已经走完了1/3的人生，所以每次的重逢都是那么珍贵。每到有飞机降落时，图瓦卢人几乎是倾巢而动，纷纷围在机场出口处，看看下飞机的人里有没有自己熟悉的身影。
Traviana是4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在新西兰打工，自己则留在图瓦卢照看孩子。“我本想跟丈夫一起去新西兰，可孩子没人照料。如果把孩子也带过去，丈夫也养不起，所以只能是我留在家乡。”Traviana说，丈夫每次回来光坐飞机都要花很多钱，所以他每两年才回来一次。
家中无人打工 靠捕鱼饮椰汁生存
当地居民没有谋生的办法，只能依赖在外打工的亲戚汇款回来。商人们从国外进口食品和日常生活用品再卖给当地居民。
一些缺乏劳动力的当地家庭生活相当贫困，吃一顿米饭都是奢侈，少数家庭仍然保持沿袭数百年的生活习惯：渴了，就拣树上落下的椰子喝汁；饿了，就到海里捕一些海鱼吃。
图瓦卢驻斐济大使Uale Taleni：“我的工作是让图瓦卢人离开图瓦卢”
因为要节省成本，图瓦卢在国外只有一个大使馆——图瓦卢驻斐济苏瓦大使馆。Uale Taleni大使的主要工作不是像其他使馆一样受理签证，而是帮助图瓦卢人申请别的国家的签证，“申请去新西兰做季节工人的签证最多。”Uale Taleni告诉本报记者，“我将申请者的资料转送给新西兰大使馆，再把通过的签证拿回来。”
Uale Taleni的另外一项工作是照看小孩，因为图瓦卢没有好的学校，部分富裕的图瓦卢人就把小孩送到斐济的苏瓦上学，“图瓦卢人到了苏瓦，发现这里很大，走路找不到地方，就向我们大使馆借车；有的临时有事，需要将小孩临时托管一下，就直接把孩子给抱过来了。”
“其实我们这个使馆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图瓦卢人能够顺利申请到签证，”Uale Taleni说，“让他们离开图瓦卢寻找一片新的天地去生存。终究会有一天，当图瓦卢人都从图瓦卢搬走后，我也就失业了。我会坚持到那一天的。”
离乡者：流浪3年难找工
斐济首府苏瓦是唯一与图瓦卢通航的城市，不少图瓦卢人将苏瓦作为外出打工谋生的第一站。
在苏瓦，记者第一个采访的Mitiana Trevor是土生土长的图瓦卢人，今年26岁。她和丈夫于3年前从图瓦卢来到斐济的苏瓦。没有文化和技术的她只能在家里待着，连份工作都找不到，依靠老公在外打工维持生计。
在家乡反倒毫无安全感
图瓦卢是她的家乡，她却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家乡连一个高点的地方都没有，只要有台风，全家都会被海水淹；更可怕的是海啸，连躲的地方都没有。”Mitiana告诉本报记者，“10月8日图瓦卢北面发生地震，太平洋海啸预警中心向斐济和巴布亚西几内亚同时发布了海啸预警。我和老公跑到了斐济的山头上躲了起来，哭着给还在图瓦卢的爸妈打电话问情况，因为图瓦卢根本没有躲的地方，如果海啸真的来了，他们该怎么办啊？”
缺乏教育的图瓦卢人在当地只能做清洁工人、宾馆房间清理员等低层次的工作，每个月的收入更是少得可怜，每周只有不到100斐济元（约合55美元），这样的收入在当地只能维持生存。
“只是依靠老公的收入根本买不起机票，”Mitiana说，“所以我3年都没有回家，父母也是已经3年未见了。”
大半收入寄回家乡养父母
只有个别幸运的图瓦卢人能够谋得较好的职业，记者在斐济南蒂一个海岛上遇到了能歌善舞的图瓦卢人Dusaiva，她应聘到这个岛上做舞蹈演员兼服务员和歌手，每周的收入有180斐济元（约合100美元）。她每周只花80斐济元左右，每个月都要寄回家400斐济元来供养尚在图瓦卢生活的爸妈。
“如果想在50年后看到图瓦卢，请在哥本哈根协议上签字”
“毫无疑问，在很多场合里，美国是老板，可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都消失了，美国你当谁的老板？”即将陪同图瓦卢总理前往哥本哈根参加全球环境大会的图瓦卢环境部长Mataio T.Mataio、图瓦卢气象局首席科学家Tavala Katea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Mataio T.Mataio一针见血地抨击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在处理减排和遏制全球气候变暖方面的消极态度。
Mataio T.Mataio向本报记者详细介绍了图瓦卢将在哥本哈根会议上提出的提案：空气中二氧化碳含量在2020年前从现在的450ppm减少至350ppm（此前《京都协定书》中是到2050年达到这一目标）；到2030年，全球气温升高幅度控制在1.5℃（以前目标是控制在2℃）。
呼吁发达国家减排40%
记者：到目前为止，所有已经宣布或者正在审议的发达国家2020年碳减排目标只有4%~14%，如果要达到你们所提出的目标，减排幅度至少要达到多少？你觉得他们会同意这样的议案吗？
Maraio：这个议案并非图瓦卢自己提出来的，而是跟许多小岛国联盟商议后共同提出的。我们的根据是联合国气候专家委员会（IPCC）发表的第四次气候评估报告，该报告提出了两点，一是发达国家到2020年要减排25%~40%；二是全球升温的警戒线是2℃。
我们也知道，这个议案面临的困难将会非常大。如果达到上述目标，到2020年，工业化国家排放的温室气体要比1990年少40%以上，而目前欧盟正在努力的目标是20%，美国总统奥巴马的目标则是到2020年回到1990年的水平。
年长岛民拒当环境移民
Tavala Katea：如果美国不签这个协议，我们将联合基里巴斯、马绍尔、马尔代夫等国一起组成岛国联盟向美国施加压力，要求他们签署协议。
Maraio：有些发达国家说得好听，做得就没那么好了。图瓦卢居民呼吁建防潮堤坝，可单单围住图瓦卢的富纳富蒂就要几十亿美元，单靠我们自己的财力根本不可能。
我们就移民问题跟居民讨论过很多次，许多年迈的居民很肯定地答复说，即便是图瓦卢沉了也会跟着它一起沉到海底，不会搬到其他国家去生活。
到现在为止，发达国家有支援图瓦卢建防潮堤坝的吗？到现在为止，有哪个国家同意接受图瓦卢的环境难民吗？
记者：媒体评论哥本哈根会议上图瓦卢将扮演一个主角，你怎么看？
Maraio：当然。受害者肯定最有发言权。我想通过媒体告诉所有人，如果还想在50年后看到图瓦卢，那就请签字。
